火器匠人

云国在丘国北方，丘国二十年时，云国独立自治，从此两国战火不断。云国二十二年时，匠人发明了火器。在一次战役中，云国人对挥舞着刀枪的丘国人从容射击，丘国使者前来请和。
丘国称臣，不断地向云国的国王与大臣供奉财物和歌者，并使其数量与质量不均。同时，每位歌者都极尽谄媚，云国的每位显要人物都开始飘飘然。将来由谁负责治理丘国？又由谁来当云国的国王？这些问题萦绕在云国每位重臣的心里。没过多长时间，云国发生内乱，火器由大臣指向国王，又由国王指向大臣。财物变为军饷，歌者轻易葬送于敌对势力，火器物尽其用。
丘国世仇未报，但还不是反戈一击的时候，因为云国有火器。丘国人也不愿意反击，他们解除了进贡的经济压力，又缓解了战争的军备费用，不如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。丘国人不喜欢火器，那既是耻辱，又太难做，因此举国上下都忙着改良刀枪。在第五代刀枪改良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时，一位来自云国的火器匠人投靠了丘国。
那位火器匠人叫吴刚，生于云国十七年。父亲在他五岁时，带给他一个简易的火器模型，那是父亲所在组织的一个纪念品。十年后，父亲死于云国内乱，吴刚接替了匠人的职位。他可能比父亲更有天赋，然而，长久的内乱让他无法静心钻研。他被接二连三的掌权者任用为大匠，打造掌权者想要的最佳火器，然而旧的掌权者人头落地后，所谓的最佳火器也终竟无法落地。这样的事一次又一次地发生，吴刚已年过三十。他只想做一个好的匠人。
“我很欣赏你的才华，不过你要知道，我们丘国人不喜欢火器。”丘国兵部侍郎揉着肚子说。
“大人，请一并相信我的忠诚。如果丘国掌握全新的火器，足可以让云国俯首称臣。我只是一个匠人，会把火器做到极致。而您即使最终将它们瞄准我的家乡，我也毫无怨言。”吴刚表现得足够诚恳，他心里本也这样想。
“精神可嘉，不过，改良刀枪对你来讲是条更好的发展路线。”于是兵部侍郎给吴刚定了职位。
吴刚对刀枪的制法一知半解，起初，没有人注意到他。几年后，他终于对刀枪和火器的制法，全部融会贯通。
“我们可以改良刀枪的柄，向里面添加火药，这样在紧急时刻，就可以充当火器的作用……”吴刚讲述着自己的方案。
“这样我们还得添加火药，如果火药没了，不是照样没用吗？”
“受潮了还能用吗？刀枪可是不怕这些的，我们国家用了六七十年的刀枪，一下换了别的是用不惯的。”
“对啊，老祖宗的东西，不能说改就改，一直用下来总有它的道理！”
“我们丘国人拒绝火器！只要国王一声令下，真刀真枪去和云国干！”
“好了好了，大家都别吵，改良刀枪就是一个集思广益的过程，不抛砖引玉怎么能找到最好的方案？好了，今天我们先讨论到这里。”吴刚无法说出他完整的方案，兵部侍郎帮他选择了沉默，并送给他一本《丘国刀枪改良史》。
“这是一部伟大的著作，你多学习学习，就会明白，做每件事都不是那么容易的。”
在吴刚四十多岁的时候，云国的内乱似乎停止了，甚至出现了一代明君。丘国全面进入备战状态，昔日的兵部侍郎已升为兵部尚书，他慷慨陈词，号召发动全部国人抗击云国的侵略。谁能对抗击侵略提出有建树的意见建议，无论贵贱皆可赏赐千金。吴刚负责收集整理所有的意见建议。
“都说了什么？”兵部尚书抓着头发，淌着肚子。
“我们爱好和平，但我们不畏暴力……不认输就永远不会被打倒……刀枪是无敌的……论丘国军事的十大优势……”吴刚边翻边说。
“除了这些呢？”
“大部分是这些，还有一些不太合理的。”
“说说看。”
“比如说……用火器对抗火器……”
兵部尚书抬起头来，从吴刚手中夺过这本建议，认真地看了起来。
“大人，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价值。”
“大匠，现在开始研究火器，还来得及吗？”
“我并不太擅长火器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大匠，你最早不就是火器匠人吗？”
“不要提过去的蠢事了，大人，人年轻的时候总会犯一些错误的。”
“可你不就是想做一个匠人吗？世界上最好的匠人！”
“天外有天，我做不到最好，能主导这第七代刀枪的改良，我这辈子就知足了。”
兵部尚书笑得喘不过气来。两年后，死于敌人的火器下。
“父亲，一切都结束了，您不要这样了，我们回家吧！”吴刚的儿子拉住他的衣袖。
“国破，家亡，一切都结束了！”吴刚万念俱灰。
“父亲，您还可以做您喜欢的事，您看，这种新型火器就是照您留下的图纸制作的！”
“战争结束了，火器……没有用了……”
“那您就和我们一起回家吧！再也不打仗了！”
“回家吧……你们……回家吧……都回家……”
吴刚一步一步地走着，走向尸横遍野的战场深处。

2019/10/31